高考生家长经验独白

　　经常听到比我年轻一些的朋友抱怨她的孩子学习不好，担心她的孩子考不上好的学校。尤其在最近一段时间，面对即将到来的中考和高考，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妈妈们的焦虑值就像当下的股市一样，一路上涨。

　　我理解她们。因为大概在10年之前，我也经历过儿子高考给我带来的种种拷问。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一个朋友的女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而且还是提前录取的那种。电话里，我都听得出朋友一脸春风的样子。自然少不了教女有方的经验介绍，少不了为人父母在孩子高考中应有的配合，也少不了如何在饮食起居方面的注意事项…凡此种种，我差不多都忘记了，唯有朋友在电话结束时反复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而且还多少有些不理解，他不止一次地说“感谢孩子！”

　　那一年我的儿子尚在读初中，以我当时的认识，一家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大人努力工作，养家糊口，责无旁贷，孩子好好读书，完成学业，天经地义，何谈感谢呢？

　　后来我才知道，没有经历过孩子高考的父母，也许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我的儿子是在进入高中后才到珠海来的。他插班的成绩还算差强人意。我曾经希望他能在新的环境中有所进步，然而他却一路下坡，及至到高二快结束时，他的成绩已经跌到全班倒数第三名。他的班主任把我叫到学校，在列数了我儿子上课不专心、回答问题不积极、不按时交作业、不参加集体活动、不穿校服等“罪状”之后，非常肯定地对我说，“你的儿子努把力考个大专还有可能”，言下之意本科没门。可以想见我当时焦虑的心情。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值反叛意识最强的时期。我很想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他知不知道如果考不上大学后果会有多严重？他怎么就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等等等等。我渴望能跟儿子沟通，我甚至希望他跟我大吵大闹，因为我起码可以从中听出一点问题。可是他却一点都不买账，说轻了，他不理睬，说重了，他很晚不归家，让你等得心急如焚。

　　不仅如此，儿子居然还早恋了！班主任告所我，儿子和邻班的女班长很要好，每天不管谁先下课，都会等另外一个一起走，有时一等就是四五十分钟。我的头要炸了！一个快要高考的学生一天能有几个四五十分钟可以浪费呢？何况他还是那么差的成绩！我气急败坏，我恨不得抓他回来臭骂一餐，痛揍一顿，我甚至想找那个女班长的家长去理论一番。但我什么都没敢做，因为除了生气和着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像现在正在抱怨着的妈妈们一样。

　　那一天，儿子又是很晚没回来，我找到学校，门口值班人员告诉我，操场上躺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儿子。我飞奔过去，发现果然是儿子，和他躺在一起的，是那辆与他朝夕相伴的自行车。我拉他起来，问他为何不回家，他低着头神情沮丧地说，心情不好，不想回家。我鼻子一酸，歉疚之情由然而生。就在昨天晚上，我又因为一点小事把儿子狠狠地说了一回，他的心情怎么会好呢？学习压力已经很大了，还要整天面对妈妈的聒噪，他怎么会愿意回家呢？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儿子已经十七岁，应该是有思想的人了，他也需要倾诉，他也需要宣泄，可我还一直把他当孩子，只知道高高在上地教训他，谍谍不休地数落他。

　　第二天，我请儿子去吃麦当劳，那是他最爱吃的。吃饭期间，我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拼命地想打听他的“秘密”，而是和他聊了一些与学习和“早恋”完全无关的很轻松的话题，就像朋友一样，我发现儿子很高兴。

　　似乎从那天开始，我和儿子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儿子的话多起来了，有时还会说一些班里的事，甚至主动提到那位让我夜不能寐的女班长。我自然也会不失时机地、小心翼翼地、转弯抹角地把话题引到我想知道的领域。交谈中我惊喜地发现，位列全班倒数第三名的儿子竟然对自己考上大学还是蛮有信心的。可以想见我当时喜悦的心情。

　　为了帮助儿子实现上大学的理想，确切地说是为了圆自己多年苦心教育儿子的心愿，在征得儿子同意的前提下，带着儿子亲笔写的申请，我去找了学校的校长，请求校长为儿子转班，因为儿子需要理解和鼓励，而不是简单的被认定为努把力也只能上大专。

　　高三开学后，儿子获准转班，转班后的儿子开朗了，爱笑了，好像也更加自信了，虽然因为转班他还要恶补一些课程。

　　一个学期过去了，经过数次考试，儿子已经从倒数上升到了全班第十名。虽然儿子的成绩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可我还是为他最终考不上大学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因为几年下来，儿子在学习上欠债太多，仅凭高三一个学期冲上来的成绩就考上大学，似乎缺少了一些扎实基础的铺垫。

　　如果儿子真的没有考上大学怎么办？这是我那段时间整日都在思考的问题。愿意继续考，我就支持他读高四、甚至高五？想早点闯社会，我就资助他创业，比如租个铺位卖电脑(电脑是他的最爱)？要出国留学，我就卖掉房子给他做学费？万一他高不成低不就，什么都干不成，接近一米八的大个子整天在你眼前晃悠？我不敢想下去了！

　　一天晚饭后，儿子去上晚自习了。我帮他整理房间，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白纸，上面并列写的三行字跃然入目：我一定要考上中山大学！我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毛泽东当年鼓舞士气的话被儿子借来给自己立下了军令状，如此的雄心壮志，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我此时唯一应该做的就是不断地鼓励他、支持他，包括和他的老师一起陪伴他度过补课的难关。尽管我时不时还会有心里没底的感觉。。

　　1997年，儿子以700分的成绩被中山大学录取。那一份扬眉吐气，那一份如释重负，那一份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重点大学就意味着好工作。

　　忽然间，我深刻理解了朋友“感谢孩子”那句话。难道不对么？虽然好好读书，完成学业，是孩子天经地义的事，但如果他就是不尽义务，硬是摊了一大堆生活难题给你，你除了学一下楚霸王，哀叹“虞姬，虞姬奈若何”又能怎样呢？当然，如果没有我自身的改变，没有我和儿子的一起进步，像我这样有“问题”的儿子能否顺利考上大学，尤其是重点大学，恐怕也很难说。

　　所以，面对后来者，我也要说“感谢儿子！”不过我还要加上一句，“感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