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教育高烧不退

　　在韩国，高烧不退的教育热正在孕育着比房地产更加可怕的泡沫，令寻常百姓焦头烂额，却又无能为力。

　　教育热从幼儿烧起

　　韩淑姬是一位有两个孩子的韩国小学教师。今年6岁的女儿正在上英语幼儿园，每月学费50万韩元（10万韩元约合840元人民币），小1岁的儿子在上普通幼儿园，每月40万韩元左右。每周六，她还要送两个孩子去辅导班学习“生活美术”，每月也要20万。如果再带他们去看看音乐剧、买买书什么的，一个月的工资就正好全投在两个孩子身上。

　　韩淑姬说，她所付的不过是学费而已，是最基本的了，现在连呀呀学语的孩子也要到辅导班上知识课。听说，有一个母亲，雇了两名保姆，各抱1个只有7个月大的双胞胎去听课。据辅导班的老师说，有一次这个母亲竟说听课有些晚了，还非常荒唐地要求给孩子补裸。

　　韩国现代经济研究院做的一项调查显示，韩国家庭平均每月用于孩子课外补习教育的费用达64.6万韩元，占月收入的19%。如果家里有孩子在读高中，每月至少得投入100多万韩元。

　　朴贞和是一名专职家庭主妇，丈夫是中央机关公务员。她的中心任务就是为孩子做好一切后勤服务。每天晚上11点，她都要开车去辅导班接上外语高中二年级的儿子和上初三的女儿回家。

　　朴贞和儿子每周的时间表排得比她的丈夫还要满，因为除了学校上课时间，还有课外补习课程的千斤重担。《国语》每周1次，3小时，20万韩元；《论述》每周1次，4小时，30万；《英语》（IBT）每周3次，4小时，25万；《英语》（TEPS）每周1次，3小时，25万；《数学》每周1次，3小时，25万；《第二外国语》每周1次，3小时，20万；《社会探求/科学探求》网上随时听课，8万。

　　朴贞和掐指一算说，每个月花在儿子身上的补习费就达158万韩元。虽然等孩子上了大学，会有些闲暇，但经济负担不会因此减轻。因为每年光学费就得1000多万韩元――如果是医学、药学等热门专业，费用还要高得多。

　　韩淑姬已经在忧虑，等孩子上小学后是否应该带他们到美国留学。因为周边的家长们都在想方设法让孩子尽早接受外语教育。不久前，韩国SBS电视台曝光说，现在出现了一些父母，为了让孩子有机会去海外留学，甚至将孩子改姓换名交给素未谋面的外国人家庭领养。办理这种伪装海外领养时，只要交1.2亿韩元和一张保证书给“领养中介人”就可以。

　　泡沫越吹越大

　　的确，韩国政府的努力和学生家长的教育热情，使韩国在半个多世纪里，打造出了世界上最高的大学入学率、海外留学率和课外辅导率。不过，韩国教育“三最”背后也隐藏着严重的教育泡沫问题。

　　众所周知，韩国是一个人口4800万、面积仅为中国1/99的小国，但这里大大小小的大学、大专却多达350多所。今年各类大学计划招生67万人，参加高考的人数却不到59万。连续招不到学生的大学，要么关闭，要么拉中国、蒙古和东南亚国家的学生去填充。一些大学为了招徕学生，即使学生一天也不来上课，也会给A+。

　　作为学术象征的博士教育泡沫更大。韩国拥有博士授予权的科研院所高校达147个，现有在籍博士生近5万名。有些学校的管理学、教育学甚至只要学习两年就可获得博士学位。但在论文答辩过程中，一些学校的学生还需要多次向教授们高额“进贡”。难怪韩国有媒体指责，从韩国大学的现状根本看不到国家的未来。

　　高等教育学历泡沫成灾，公共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也好不到哪里去。韩国的公共教育领域正受到私教育的强力挤压。

　　韩国教育部统计显示，全国88.2%的小学生，78.4%的中学生正在接受课外辅导教育。家长们为了提高子女的成绩，一般在课堂学习前后都请家教辅导孩子，使私教繁荣的同时，公共教育失去了应有的权威，学校老师甚至变为无用的摆设。

　　一些老师无奈地说，很多孩子主要依赖课外辅导，而在学校课堂上打瞌睡。最新统计显示，韩国私教育市场的规模为33兆5000亿韩元，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3.95%，超过了政府今年的教育预算。

　　与此同时，韩国的“贵族学校”深受欢迎。韩国的贵族学校主要指一些私立小学和特殊目的高中，目前有外语、艺术、科学等9类，共115所，分布在全国各地。进不了贵族学校的学生也不甘落后，纷纷踏上留学征途。

　　目前，逃离韩国教育体系的小留学生呈爆发性增长，就读于国外高等教育机构的韩国留学生多达190364人。毫不夸张地说，如今只要是说英语的地方，就有韩国人的存在。2005年7月，金宝敬在高一时去了南太平洋岛国斐济。因为父母劝她说，那里有英式教育制度，而且没有娱乐文化，可以专心读书。目前，斐济共有1000多名韩国人，其中就包括400多名小留学生。

　　教育泡沫的背后

　　韩国教育泡沫化的程度之深引发各界担忧。三星集团总裁李健熙曾批评说：“韩国经济的三明治状况正在进一步恶化，问题就出在划一化的教育上。”瑞士国际管理学院（IMD）发表的55个国家教育竞争力排名中，韩国一直排在40多位，直至今年才有所上升。

　　韩国教育过热并导致泡沫现象的出现，原因比较复杂。

　　首先是韩国父母的危机意识过于强烈。家长普遍认为，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下，不会说英语或者汉语，将来肯定难以生存。在这种思维定势下，导致连怀孕才几个月的准妈妈就开始“英语胎教”。为把子女送到优秀的私立小学，就要先把孩子送到英语幼儿园，为了孩子在英语幼儿园能力争上游，还要请英语家教。

　　一位精神科医生说，这正是属于“不安”及“恐惧”的一种精神障碍症。他们总感觉，如果不把自己的孩子送国外留学、不送课外补习班，就将永远脱离主流轨道。正因如此，父母比孩子更加急躁、焦虑不安，从而一个劲地投入。三星经济调查研究所表明，韩国人全年光花在英语教育上的钱就高达156亿美元。

　　其次，韩国社会等级意识的影响。韩国是靠学缘、地缘、因缘等维系起来的“分裂社会”，学历、财力、外貌往往决定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如同朝鲜时代的“两班制度”。

　　韩国家长们拼命将孩子送往特殊目的高中，就是因为这些学校是基于韩国国情的“贵族学校”。虽然特殊目的高中只有15年的历史，但是它培养出来的人才已经进入了韩国的主流社会。2007年，向韩国最高学府首尔大学输送人才最多的前十个学校全部都是特殊目的高中。在韩国，进入名校就等于踏上了上流人脉的阶梯，有了这些人脉便可顺利进入上流社会。

　　再次，家长们的牺牲精神。韩国家长们为了孩子教育甘愿牺牲一切的精神在全球是不多见的。在电视纪实片中，一位母亲甚至举债送女儿留学。她在片尾说：“就算是把我榨干，我也要赚钱。”

　　由于低龄儿童出国留学现象十分普遍，韩国甚至产生了一个新的群体叫“大雁爸爸”――让妻子陪同孩子到海外留学而自己在本国挣钱生活的爸爸。大雁爸爸们不仅要忍受远隔重洋的分居痛苦，还得承受沉重的经济负担，弄不好还导致家庭破裂。有些子女不能适应国外生活，又在家长逼迫下学习，从而出现身体和精神上的障碍。

　　韩国历届政府都非常重视教育，但未必意味着能解决问题。总统卢武铉执政4年半，共换了6位教育副总理。人事变动导致教育政策波动，进一步波及国民的不安心理，从而推动了比房价泡沫更可怕的教育泡沫。

　　（作者为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中心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