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校长自述：接收条子生，我的招数与甜头

　　又到一年招生时，校长们格外地忙碌。我们想知道：面对家长们盲目追求名校效应，千方百计让孩子挤入名校的现象，校长们有何感想？政府明令禁止“小升初”进行考试，而学校必须招到优质生源，夹在中间的校长们如何见招拆招应对这种局面？相比好学校招生时的火爆场面，薄弱校的校长们有什么想说的？手里握着一大堆的“条子”，名校校长何以喜忧参半？在其他校长都苦“熬”的时候，为什么有的校长却说安稳地度过了招生工作的“煎熬岁月”？本期口说实录将为您呈现。

　　谁说我“牛”，我也有一肚子苦水

　　我是一所名校的校长，每年遇到的择校生非常多，各方面的“条子”络绎不绝，从省、市、区到上头都有，哪年都得有600多张。今年，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已经超过了这个数。

　　一

　　这些“条子”让我非常头痛，可是“条子”又不得不办，因为它涉及到学校和教育的一些潜规则。我把“条子”分为了几类，一是来自于政府机关；二是教育行政部门和教科研管理部门；三是社会上的管理部门，如公安、消防、财政、卫生、综治办、工商、税务等，还有就是一些关系单位。这些部门我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只得采取一些“手段”对付：“躲”。躲是我常采用的一种方式，换手机号、关手机是家常便饭。很多时间我都是躲出校园，玩“消失”。当了十几年校长，我不知躲了多少回，最厉害的一次我甚至躲到了美国，一直到开学前才回来。那次实在是因为找的人太多，加上政府换届，新老交替前后的领导都来找我，我“招架”不住了只好出国。别说，这招还真管用，“躲”回来真就消停了。在众多“条子”中，我最怕的、也是最难办的就是政府官员的，他们的“条子”不仅得办还得办好，否则会给自己和学校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拖”。领导也是人，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做校长的要学会察言观色，相机行事。一次，一位领导拿着“条子”对我说：“‘老婆大人’交待的任务，不得不找你呀。”看着一脸无奈的领导，我赶紧接过了“条子”。但几天过去了，也不见领导过问，我索性也就不予理睬。又过了几天领导来电话说：“老婆催得紧，事儿办得怎样了？”我就说：“正办着呢。”我见领导催得不是很紧，咱能拖就拖呗，我想，等到事主也等不及了，就会另外想“辙”，这样既可以向领导交代又能趁机脱身。果然，没过多久事主等不及找了其他的学校，我成功地“拖”了过去。

　　“拒绝”。凡不是必须要办的“条子生”，我就找一些理由，比如名额太紧等加以拒绝。前几年，这一类的“条子”太多，实在打发不了，我们就搞了一个测试，当然我们是不会自己去搞的，现在教委抓得这么紧，谁敢顶风而上？而是委托校外机构办理，说是“推荐”，其实就是我们出题考试。当然一般这类考试的题目都会出得较难，不然怎么挡得住“条子生”？

　　当然，有很多“条子”是必办的，像政府部门主管领导以及其他要害部门的“条子”，即使再难也得想方设法去办，而这样的“条子生”一年总会有几个。

　　每年从春季开学后到8月底我都没有消停的时候。虽然教委规定“小升初”6月中旬开始，高中7月份进行招生，但实际上学校早就开始运作了，一直得到暑假过后。通常办到最后，我都会留下一两个名额“死不撒手”，即使作废也要牢牢把在手中。你想，万一遇上个非得办的找过来岂不抓“瞎”了？我校招生最终的结果通常是，根据学校的实际情况我把每个“条子生”的情况梳理一下，各归各位，让每位学生都有一个不能说是满意，但是有交代的结果，这时候往往都已经开学了。

　　二

　　办完“条子生”，我第一件要做的事通常是给各方面的“大仙”道歉。有时候是通过电话解释今年领导交办的“条子生”完成情况，有时候则要低三下四赔不是；教师节、各种聚会等都成了我解释和道歉的场所。即便这样也难逃“厄运”：见了面损你几句，给“小鞋”穿，或者该给的先进称号“泡汤”了，该拨付的正常经费拖着不办等，多了去了。你说，我这是为什么呀，还不都是为了学校！平时大家看我们做校长的风光无限，哪知道校长也有一肚子苦水呀！

　　不过就算是有苦咱也得往肚子里咽，因为不这样做就会“引火”上身。有一次，我开会回来见到一群人在学校办公楼前指指点点，原来是消防队找上门，说是学校的消防设施有问题得尽快解决。那就赶紧处理吧，不然限期整改我们怎么受得了？

　　某些部门看上去跟学校牵扯不上关系，但实际上有时候这些部门会要了我们的命。像前些年我们没有给税务部门的“领导”解决孩子上学的事，于是税务部门隔三差五就来查一下，弄得我们的财务人员个个神经紧张。你说现在哪个单位没有做过“合理避税”的事？关系好的，税务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要“找碴”那你就倒霉了。我就听说一些学校被税务“整”得够呛，有些校长都哭了。你说校长这是图个啥？幸好我机灵，一看势头不好，赶紧好说歹说“请”走了税务这帮“大爷”。唉，我是再也不敢得罪这些部门了，办“条子”时都得仔细掂量，生怕一不留神又惹上了哪位“大爷”。

　　三

　　凭良心说，办“条子生”也不是没有好处。像给政府官员办了事人家就得领你的情，自然就会在一些事情上对你倾斜，如拨付资金、各方赞助等都会纷至沓来。我就曾经和市里几所名校的校长一起运作过资金，操作下来能有数百万元之巨，每个学校都得到了巨大的利益，这些资金之所以能够运作到学校，根本原因还是由“条子生”而来的各方关系。你想，一些专项资金给谁不是给呀，一旦大家成为朋友就什么事都好办了。“条子生”让学校的资源越来越丰富，一个“条子”往往会带出更多的“条子”，效益倍增，名校的品牌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这也给省里、市里带来了收入，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

　　“条子生”虽然带给学校和相关部门局部的利益，但这种利益实际上具有很大危害。首先，它将推进教育公平、均衡发展的努力冲击得稀里哗啦，降低了教育的威信，使教育的尊严、神圣荡然无存。同时，毒化了社会风气。进而造成家长之间的攀比，产生恶性的竞争，让“条子”的威力发扬光大，这对教育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虽然痛心于教育的现状，但面对众多“条子生”却又不得不低头。因此，我的良心会时时受到煎熬，灵魂备受鞭挞，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